红楼梦

茶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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眨眼到清明,又是每年“茶荒”的日子了。(清)明前,(谷)雨前,是出新茶的日子,去年的茶喝到现在,差不多要见底儿了,从二月初到现在,就只能参杂着陈茶数日子。

纽约虽大,却着实找不到一个能买到好茶叶的地方。唐人街的茶叶铺绿茶似乎只卖龙井,并且还是陈了若干年的龙井。饮茶就是饮故乡水土,生不在江南,自然喝不惯江南茶,更别说江南陈茶了。

所以试过在网上买茶,但是却屡屡失望。网茶大多迎合美国市场。而美国人对于“茶”也许有不同的概念,虽然近些年了颇有饮茶的风气,星巴克的小黑板上也不断的写着各种加了或是不加糖、奶、香料的茶,但是那个也许只是产在相同或者相近的一种植物上的叶子而已,和真正的茶相去太远。(八卦一则:1762年现代生物学分类命名的奠基人林奈曾把茶树分为红茶种和绿茶种 –_- )

原来茶荒的时候也试过日本茶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日本的很多文化是中国文化的化石。就像一个 version control 系统下 branch 出去而又没有再 re-integrate 的一个发展分支一样。既保留了中国某个历史时期文化的残存,又被他们改的面目全非,譬如抹茶。中国明代以前是饮茶的习惯大致和日本的抹茶相似:先将茶饼碾碎成茶粉,然后烧水,水初沸的时候冲茶碗,大沸以后,加几匙冷水,然后冲茶粉,为了让茶粉和水混合均匀,需要用到“茶筅”—— 现在你要是直接搜索“茶筅”,出来的肯定是一串儿日语的结果,因为现在日本抹茶还在用,中国已经不用了。当然日本从茶叶到茶道都做了有日本特色的改进,中国古代的点茶,茶色贵白,所以黄庭坚比之为“琼蕊”。而抹茶反而崇尚浑浊的绿了。

中国人更改饮茶习惯源自朱元璋:

国初四方贡茶,以建宁阳羡为上,犹仍宋制,碾而揉之,为大小龙团。洪武二十四年九月,上以重劳民力,罢造团茶,惟采茶芽以进。其品有四:曰探春、先春、次春、紫笋。…… 按茶加香物,捣为细末,已失真味…… 今人惟取初萌之精,汲泉置鼎,一瀹便饮,遂开千古茗饮之宗,不知我太祖实首辟此法。陆羽有灵,必俯首服。蔡君谟在地下,亦咋舌退矣。—明· 沈德符 · 《野获篇补遗》

“茶加香物,捣为细末,已失真味。” 就像我们已经在运行 茶7.0 ,而日本还在继续改进 茶3.1。当然,升级也不一定都是进步。

也是因为饮茶习惯的改变,茶具也发生了变化,明以前特别是宋时因为点茶汤白,所以用黑色的建盏,明以后瀹茶汤绿,所以要用白色的宣瓷。也是因此,原来和朋友聊起过《红楼梦》里妙玉同学用的古董茶具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。当然也可能是曹大叔别有深意,大叔的心都是复杂纤细的(出自某集《银魂》)。

瞎贫了这么多,都是茶荒闹的,就像大叔冯谖靠在柱子上弹着剑唱:“长铗归来乎!食无鱼。” :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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残荷·昼暖·铁门槛

(重新开始用标志性的三段体:》)。重翻李商隐的诗集,读到〖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〗:

竹坞无尘水槛清,相思迢递隔重城。
秋阴不散霜飞晚,留得枯荷听雨声。

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,诗的末句和《红楼梦》中所引用的不同:

宝玉道:“这些破荷叶可恨,怎么还不叫人来拔去。”…… 林黛玉道:“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,只喜他这一句:‘留得残荷听雨声’。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。”宝玉道:“果然好句,以后咱们就别叫人拔去了。”

曹雪芹引错了一个字,把“枯”字写作了“残”字。

当然,老曹引错字倒也不稀罕。俞平伯的《红楼心解》中提到了两处更重要的“错引”诗句。一是把陆游的“花气袭人知骤暖”郑重其事错引为“花气袭人知昼暖”,二是把范成大的“纵有千年铁门限”大张旗鼓的错引为“纵有千年铁门槛”。前者郑重其事,是因为书中这句引用出现过两次,其中一次是宝玉郑重回答贾政问题是认认真真引出的;后者大张旗鼓,是因为书中着重强调“古人中自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,只有两句好”,但是还把这句引错了。所以俞平伯认为曹雪芹有可能是故意的,也不无道理,特别是第二个“铁门槛”。而第一处强调“昼”似乎也是另有深意,毕竟花袭人只是在贾家如日中天的时候才“暖”,贾家破落后,就另嫁蒋玉菡了。

可是前面提到的“枯荷”与“残荷”俞平伯却没有任何的解释,也许是他觉得不值一提吧,但是仔细吟读,却发现“枯”与“残”之差别,使得两句诗的意味迥然不同,细想,大概是留枯荷的是天,留残荷的是人吧:

秋霜未零,枯荷犹在,荷叶雨声,天若留以助相思之况味,盖清宵辗转,夜雨无眠,是寂寥的寄怀之意;

而人刻意的不除残荷,听其雨打零落,却是破败的迹象……

也许老曹此处果真也有他的深意,也许,只是他的错字: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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